宋婉收到了宮裏來的一封信。落款是林若芙。
她細細讀了其中內容,講的是陛下已免去了她的禁閉,端妃娘娘蘇穆珍在其中幫了很大的忙。
那日林若芙與宋昀出遊時對他們行刺的人雖沒找到,林若芙的凝香殿裏,卻抓住了幾個投毒想要禍害她的人。
林若芙與宋昀二人疏遠了距離,為的就是將那幕後之人引得再出手。
所以皇后當時難產而死,還真不止是淑妃搞的鬼?
兇手應當,另有其人。
在幕後挑唆着,坐收漁翁之利。
宋婉這樣想着,一邊將信紙好好疊收起來。
凝香殿:
夜風簌簌,月朗星稀。
林若芙正對月飲茶,在鞦韆上玩得不亦樂乎。
“何登,把本宮的那箱子木頭人拿來。”林若芙遙遙一指,目光隨着朦朧月色流淌出憂思和溫柔。
禁足的日子裏,她隔三日便做出個小手辦,如今國漫日漫裏的經典主角團都被她做得差不多了。
宋婉不在,沒時間寫出第三本話本子。
前兩個話本子投放市場賣爆了,消費的多是京都的有錢貴人們。
如今雪花銀嘩嘩流向宮裏的喜悅已淡去了不少。
她只擔心宋婉在外頭好不好。
另外…
林若芙從袖口中掏出兩個小木頭人,一男一女,男子面孔高冷傲嬌,女子神情活潑俏皮。
兩個木頭人都刻意留出個缺口,拼在一起才湊成一對。
自從遇刺之事後,宋昀踏足她殿裏的次數少了。
“娘娘,給您拿來了。”何登是一月前內務府分出來的侍衛,說是陛下遇刺,宮內人心惶惶,要在各宮加派人手以防賊人混入宮裏。
何登這人,做事細心沉穩,是個可用的人。
林若芙用小刀刻木頭的模樣極認真,如蔥白般從不習武的纖纖玉手,看似不經意地翻轉幾下,那泛着銀光的刀刃便讓木頭有了靈。
何登在一旁看得有些發愣,月色美妙,襯得林貴妃耳垂上的珍珠白玉圓滿勻潤,她那一張天姿國色的臉,最美是因為生動。
在這偌大的宮中,誰人不盼着陛下日日來。
而林貴妃,卻從不自怨自艾,她總有自己的事做,將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林若芙刻着刻着,上下眼皮開始打架,她將茶盞中的水一飲而盡,打着哈哈回了屋。
何登在院中站了好一會兒,他目光直勾勾盯着那還未完工的木頭人。
“何侍衛,你在這幹什麼呢?”
一聲清脆的叫喊讓何登心底一咯噔,他方才已微微擡起的手又重新垂回了身側,手指蜷了蜷。
他耳根子有些發燙,卻還是面色鎮靜道:“無事,今日是我守夜,香草姑姑可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
香草嫣然一笑,“我沒什麼事情,只是方才經過迴廊,那邊陰森森的,怪嚇人,所以趕緊跑來院子裏透透氣,見着光就好了。”
何登聽了她說,點點頭。
他突然想到,林貴妃不喜歡黑暗,在月亮不擡頭的日子裏,她那麼安靜的人,總要特意交代身邊人在院子裏多點幾個燈籠。
若是娘娘半夜起來,去迴廊那裏走了,太暗,她是會怕的。
何登這樣想着,衝香草禮貌點點頭,轉身便往回廊去了,只留下香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何登才走到迴廊口,滿溢的清竹香就涌入了鼻尖,他知道這種節竹,十分貴重。
原來何家也是貴胄之家,書香門第,只是多年前程家的案子中,家中受了牽連,他才被送進宮做侍衛。
所以宮裏很多好東西,他都見過,也用過。
何登屏息點起一盞燈,藉着竄起的火光,竹林間似快速地閃過一道黑影。
“誰?”何登目光凌厲,拔出佩劍,內力運功便追了上去。
那道黑影速度夠快,輕功非常好。
而他去的,則是林貴妃主屋的方向。
主屋的門虛掩着,何登沒有任何猶豫,執着劍便進了屋去,只一眼,他手中的劍便清脆落了地。
林若芙面若桃花,眼神迷離,身上只着輕紗,內裏的赤色肚兜若隱若現。
她赤着一雙足,手拎着玲瓏杯,身體晃盪不定,這等醉酒後的花容月貌,讓何登無所適從,手腳發軟。
就在此時,門啪地一聲合上了,何登聽到了從外面上鎖的聲音。
“何侍衛?你怎麼來了?今天的茶怎麼和酒一樣,是不是給我拿錯了?”林若芙紅脣一張一合,小嘴裏吐出的話好是無辜。
何登心神縱然再堅毅,還是不免有幾分失神。
“娘娘,娘娘,中計了。”何登重新將地上的佩劍撿起來橫在身上,低垂着眉眼,不敢看她。
林若芙只覺得整個身體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她眼前一張臉,高冷又傲嬌,分明是宋昀那傢伙!
縱然是演戲,也不必真就半個月都不來凝香殿吧。
這個負心漢!薄情郎!林若芙向前晃晃蕩蕩走了幾步,嘴裏哼哼唧唧唸叨着,雙手環上了何登的脖頸。
何登頸窩上酥酥麻麻冰冰涼涼的觸感,心臟不自覺加快了跳動,那撞入鼻尖攝人心魄的香氣,讓他猛然一激靈。
原來,這些日子,他關注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因她喜而歡喜,因她愁而憂心。
本就是一種出於本能被不自覺吸引的覬覦——
溫香軟玉入懷,她眼神迷離,輕聲呢喃,叫的名字卻是——
養心殿:
宋昀正在批摺子,心卻早已飛去九霄雲外。
林若芙此刻在幹什麼呢?
已經大半個月沒見她了,這丫頭,還會和之前一樣光着腳丫子盪鞦韆麼?
“王允,什麼時辰了?”他啪地合上摺子,心煩意亂。
“回陛下,亥時了,要不要去貴妃娘娘那裏坐坐?”王允這話回得妙,貴妃娘娘,宮中有好幾個貴妃娘娘。
嘉貴妃,林貴妃,端貴妃——究竟哪一個,是陛下該選擇的。
“朕自己去就成,你在這候着吧。”宋昀清了清嗓子,狀若無意道。
王允嗻了一聲,嘴角勾起,他都能猜到,陛下終究是裝不下去了。
宋昀一路走去凝香殿,他只覺得腳步是前所未有的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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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朝臣們上的摺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無趣!
只有蔣瑾曄祕密遞上來的奏摺,連同刑部覈查齊雲縣的貪墨證據——
是他願意看到的。
視線裏出現了熟悉的幽蘭,他喉頭涌起一陣快意,只待下一刻便能望見那令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然而,院中無她。
“林娘娘呢?”宋昀蹙眉打量了一週,卻不見那平日裏動若脫兔的影子。
院中侍候的小宮婢恭謹行了禮,答道:“陛下,娘娘剛去房中休息了。”
宋昀鬆了口氣,點點頭道:“朕去看看,不必聲張。”
走近主屋的門,發現是緊閉着的,宋昀心想:這小女子還挺警覺。
是怕自己半夜來爬她牀吃了她麼?
想到此處,宋昀彎脣一笑,輕推開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