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興晨顫聲向蔣瑾曄的方向拜了一拜,“屬下謝丞相大人恩典,謝丞相大人庇佑。”
他雙腿發軟,好一會兒才從太師椅上站起身來。“幺兒乖,給爹拿紙筆來。”
這一個時辰裏,正午的日頭愈發曬了,陽光斜照下來,迷得人睜不開眼。
院中偶爾有啜泣聲聲,還有小侍衛站着打盹兒的聲。
誰都沒有打擾姚興晨。
宋婉上前給姚興晨端了碗茶,靜擱在桌上,順便斜了一眼他寫的大字。
筆跡倒是蒼勁有力,認罪詞句沒有一句廢話,多一字又顯得矯情。
她曾聽府衙裏的小吏說過一嘴,姚大人經常寫公文到深夜,在旁邊候着研墨的小書童都要睡着了,他還和個牛似的,能熬鷹。
宋婉不禁唏噓,若是這樣親力親為之人,是在真正的為百姓謀福祉,該有多好!
姚興晨將寫好的長長的卷軸合了起來,雙手奉上,交給蔣瑾曄,又回頭與妻兒子女低語了幾句。
“走吧。”他眯着眼看了下天色,天光正好,日頭似火。
這把火,已初見燎原之勢了。
永壽宮:
蕭芸逸懶坐在軟榻上,秀氣的眉峯蹙起,她已煩憂了幾日了。
李彥已有近兩個月沒有來她這宮裏坐坐。
派小廝前去太尉府遞話,都只說太尉公事繁忙,改日再來向太后娘娘請安。
“娘娘,太尉一定只是被事情絆住了腳才抽不出身的,憂心傷身啊。”景華話裏話外都是擔心。
她從蕭芸逸還是姑娘家的時候就陪在她身邊,見證了姑娘從情竇初開到入宮後的壓抑。
又爭又搶,榮登寶頂,到高處不勝寒。
李彥那個人,的確風度翩翩,年輕的時候風流才子貌比潘安,中年時更是有一番成熟男人的瀟灑風韻。。
但就算他位極人臣,又怎值得出身高貴的小姐放在心尖上如此在意?
男人,都是踐骨頭。
景華不免想到了自己的老相好,以前是她同鄉,和她好的時候不也是日日送三餐、隔三差五攢了工錢送她玉鐲子首飾。
但中了舉人轉眼便攀了高枝,看不上她這個低踐的宮婢了。
從那時起,她就知道男人有多不靠譜。
她也多次勸過娘娘,不要和李彥走太近,恐情根深種後傷了自己。
但娘娘認定的事情,旁人沒法扭轉她的想法。
也正是因為她這樣的性格,才在後宅紛爭中,贏到了最後。
景華從看清之前那個負心漢的嘴臉後,就專心和娘娘應付後宅的亂世。
為了娘娘前程,她與先皇身邊的老太監虛以委蛇,並藉此暗中將剛入禮部任員外郎的負心漢受賄的醜事抖了出去,讓他永世不再得為官。
性格是把雙刃劍。
景華嘆氣,像長公主殿下那般的行事方式,她倒是欣賞的。
雖然世人看來覺着荒誕,可她卻覺得,憑什麼三宮六院是男子天性。
女兒家就不許風流了?
宋婉此刻在遠方打了個噴嚏。
她想是因為昨晚在和白齊賢下飛行棋時,風修給她剝多了葡萄,她一股腦吃了三十個。
後來大人聽說她在吃葡萄,就差人給她送來了杏子。
宋婉嚐了嚐。
牙都要給她酸掉……
景華輕羅小扇徐徐給蕭芸逸扇風,一盞茶的功夫,蕭芸逸就在軟榻上睡着了。
![]() |
![]() |
![]() |
來人腳步悄無聲息,直至走到跟前了,景華才發現是李太尉。
李彥作了一個噓聲的手勢,景華很好的遮掩了眼裏的那抹不耐煩。
死鬼男人,要等人捱到心灰意冷時,再堪堪出現。
又來勾女人的魂了不是?薄情郎,負心漢,這樣的人,就該被一棍子打死被野狗叼去亂葬崗被狼吃掉。
“你先下去吧。”李彥側過臉吩咐道。
景華出門前還回望了一眼,只見李彥將娘娘橫抱起來,往屏風後頭走去——那是內室的方向。
她眼神裏流露出幾分擔憂,娘娘千不該萬不該,就不該留戀這個男人。
從沒有勢力、沒有根基,做到如今位極人臣,先皇在時都沒能動得了他,就連蔣丞相那樣的人物都栽了跟頭,而李彥還能囂張到現在,能沒有些心機本事麼?
娘娘英名一世,將權勢拿在手中,卻還將真心交付給情竇初開時的李郎君。
可,若蕭娘還是當年的蕭娘,李郎卻不是當年的李郎了呢?
景華,將一旁的小穎子招呼過來,低聲問了幾句。
“上回讓你打聽的,那日在廣臨寺,娘娘離開後,李太尉可在寺中又見了什麼人?”
小穎子瞧了四下無其他人,將景華拉到角落裏,“姑姑,按您的吩咐,在寺裏買通了掃院的小和尚,月月來遞消息,說是李大人每次和娘娘會面完,都會和個異族打扮的人再說幾句,說的不是中原話。”
“契丹人?”景華皺眉思索。
“待奴婢再去查查,三日後給您稟報。”
“芸兒醒了?”李彥撥開了蕭芸逸身前的亂髮,一雙鳳眼含情脈脈。
蕭芸逸輕哼了一聲,背過身去,似乎不想同他說話。
李彥嗤笑了一聲,大手摟住蕭芸逸的後腰,將她身子掰轉過來正朝自己,另一手撫上她吹彈可破的臉。
“瞧瞧,好芸兒,你半月前差人給我送的錦衣,我今日特意穿來看你。”李彥壓低了聲音,指腹若有若無滑過蕭芸逸飽滿的耳垂。
她的耳垂圓潤漂亮,常年帶着他早年間在海關山尋來的南洋金珠,金珠的潤澤襯得她更有一種攝人心魂的美感。
那是青澀女子身上所沒有的,需得有時光的沉澱,才能造就這樣的端莊美豔。
蕭芸逸似還是不滿,嬌豔欲滴的紅脣翹起,“哼,忙起來了就忘了人了,我只是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可有可無的…”
“李彥,你是不是心裏沒有哀家?”
“嗯?”
李彥揚脣一笑,眼裏染上一層勾人的情欲,他俯下身,一手將蕭芸逸的細腕反制在榻上,令一手探向她雪白的脖頸…
含住那顆飽滿潤澤的珍珠,惹得蕭芸逸一聲嬌哼。“你這個沒心肝的…”
李彥邪魅勾脣,索性攀上了太后的臥榻…
景華在門外守着,偶爾傳來兩聲特別的動靜,她只能連連嘆氣。
“造孽啊造孽…”
“若是像長公主那般,想來陛下也不會反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