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李府,李彥召集了幾位心腹幕僚坐在明德堂中議事。
“大人,永王提出突然要回京,這可真是個大奇怪事。”劉淳禮捋了捋花白的鬍子,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些許疑惑。
“呵,說是太后娘娘生辰,想親自為娘娘賀壽,只是這個理由,多少有些勉強了。”王緒為李彥的杯盞中續了壺茶,語氣裏盡是不滿。
“無事不登三寶殿。”吏部尚書周若芳眯了眸子,“先皇在時,對永王十分信任,但卻不知這位弟弟雖人在西沙,享天家富貴,卻依然覬覦着京城這塊肥肉。”
“大人,不如讓令公子從南疆回來一趟,看看這永王究竟想做些什麼。”
李彥拿着信紙的手微動了兩下,眼眸裏流露出思索的眼光。
幕兒在南疆的日子不好過,陸時遊這個狡猾豎子,不但將幾個邊卡重要的山頭都佔據了。
他徵召的那些土匪兵,竟然每每去搶南疆的貨物和糧草時,都打着李常幕的名號。
這讓耶律保對之前李家與他們暗中談好的“養兵”之約,失去了耐心。
信任分崩離析,在耶律保派兵和幕兒周旋時,自然不會手軟。
南疆兵馬善游擊戰,南疆地域遼闊,有許多地界都是山水千百轉的丘壑,容易受到伏擊。
幕兒也正在因為此事頭疼不已。
陛下已在三月內來了三封急報,關切幕兒到底遇到了什麼問題——為什麼南疆的兵力一下子就充盈了起來。
李彥擡眸轉向周若芳,“此事恐怕需要容秉陛下,陛下鬆口,才能回京。”
“只是——”
李彥話尤未盡,周若芳便明白了他的顧慮,信誓旦旦道:“大人,不如藉此機會親自回京,以將軍大統領的身份向陛下求糧,給戶部那羣一毛不拔的東西放放血,順便好生解釋解釋,為何這段時間屢屢吃敗仗——”
李彥挑眉,脣角勾起一絲笑意,“那自然是陸時遊用兵不善,與土匪勾結,卻又管不住下頭的兵,搶了我軍的糧草,這才讓耶律保的兵趁虛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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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明鑑。”
戶部員外郎王啓年在堂下如坐鍼氈,屁股發燒,頭上汗水直直往下淌。
怎麼一言不合還將屎盆子扣到他們戶部頭上呢?
不是說尚書大人和李家這幫幕僚關係不錯麼?
怎麼還背後說人一毛不拔呢?
真陰險……
那國庫沒錢還能變出錢來?
還有——
怎麼江尚書非要讓自己來太尉府代替他參會呢?為何不叫丘侍郎,明明他官位比自己大呀……
王啓年垂眸喝了口茶水壓壓驚,自己從來做官敬小慎微,所以在上一任裴尚書倒臺的時候,他沒有受到任何牽連。
這一任上司江兆年紀輕輕,性子冷淡,平日任旁人怎麼試探,都品不出來他的喜好。
除了處理公務,其他多餘的話一概不說,一概不予評價。
心機深沉至此。
只知——李家向江尚書拋出橄欖枝的時,江兆並沒有拒絕,有時他還會親自自己來李府走動。
今日他被陛下緊急召過去了,實在脫不開身,才讓自己出面。
“王大人?你有何高見?”
王啓年拿茶盞的手一抖,怎麼叫到自己身上來了——
吏部尚書那廝一直和江大人不對付,也許是因為江大人年輕美貌能力強,卻和他官在同一品階。
哼——
王啓年諂妹地笑了笑,軟聲道:“李大人,各位大人,今天說的,我回去和江尚書都說一聲,江尚書常說,太尉府對戶部多有關照,他都記着的。”
見李彥滿意的點了點頭,王啓年暗自鬆了口氣。
青城山:
“老大,這咱都守了一個月了,他們還不出來,只知做縮頭烏龜!咱們不如強攻進去,打到他們服為止!!!”王大錘撩了把頭上的汗,眼睛看着那綠意盎然的青山發愣。
大姚搖了搖扇子,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強攻才是最蠢笨的方法,既不得人心,還要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咱們現在兵糧充足,越是條件有利的時候,越不能放鬆緊惕。”
宋窈拍了拍王大錘的肩膀,這一舉動被陸時遊瞥見了,他心中冒出幾分委屈。
窈兒自從做了兵頭頭,便一心撲在如何練兵,如何佔據更多山頭和收復更多兵的事業上。
且行為處事越發不拘一格,動不動踹一腳馬二狗的屁股啊,摸一下盧小六的腦袋啊,拍一拍那個誰的肩膀啊。
有一次,她用扇子挑了林楓的下巴,他在旁邊眼睜睜看着林楓的耳朵變得通紅,跟點着了似的。
從前,窈兒都是時遊哥哥時遊哥哥的喊,現在呢,和他稱兄道弟……
感覺他和窈兒從甜蜜蜜一下子成了酒肉兄弟……
“傳我命令!把青城山凌霄、墨雲、餘干幾個重要關卡給我堵住,劫住他們運糧的要卡,見一個人抓一個!”宋窈眯着眼眸,既然這幫子人躲在山裏不肯不出來,那邊讓他們斷盡糧絕!
青城山地處高山,物資匱乏,需從外運糧進山供給內里人。
以青城山五千人耗糧的速度,每七日要貨郎進山運新鮮糧。
“另外,每日找人在山頭立大旗喊,若青城山願意歸順,收編入軍籍者,發銀錢十貫!”
只有給他們真實的好處,可以安家立命的利益,才能讓他們心甘情願。
一味付出不求回報,那並非人的本性。
再說了,這點銀子,對宋窈來說不算什麼。
隔三差五陸時遊的兵馬都去搶前往南疆的車隊,在邊境生活了數十年的老兵最熟悉路況,包括車隊會途徑的路線——
靠搶,她都能在京城繁華地段置業了……
一小廝突然着急忙慌跑過來,將一封密信遞給陸時遊。“將軍,京中丞相府來的信——”
將信拆開來,只是輕掃一眼,陸時遊的表情便凝重了些許。
“怎麼了?是宋婉和蔣丞相回京了麼?他們有沒有事???”
陸時遊搖頭,深深看了她一眼,道:“這個落款應該是阿遙用了丞相印加上去的,京中最近恐生變,太后的四十歲生辰將至,永王向陛下請命回京。”
“但丞相府既然能將這封信送來,說明他們知道大人和長公主的安排,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陸時遊在五月前,就已收到過蔣瑾曄的親筆信。
信中把京城永王借親戚名下暗開錢莊、春風樓恐怕有永王眼線之事都提前交代了。
信中還寫了四個字:靜候歸時。
“窈兒,我近日恐怕要回京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