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我真的可以和你和大哥哥一起去進京麼?“六六眨巴着水潤潤的大眼睛,臉上滿是憧憬。
宋婉抿脣一笑,“當然啦,把你小子抓進京讀書,每天讀書習武,大哥哥會每天盯着你。”
他的眼睛就是尺。宋婉想。
六六:“…………………”
“不是說玩嗎?怎麼還要讀書???”六六崩潰哀嚎,“二柱子說讀書就是天天坐着,一動都不能動,最是無聊了!!!”
更令人崩潰的是,大姐姐說居然要大哥哥天天盯着他。
大哥哥那眼神,冷得和冬天屋檐下結的冰棱子似的,看得他長滿胳膊的雞皮疙瘩。
想想都嚇人。
“不可以是你嗎?”六六小臉皺成了包子。
宋婉翹起個二郎腿,一臉幸災樂禍地道:“喏,把花生給姐姐拿來,剝滿一小碗,我考慮一下。”
蔣瑾曄在不遠處低低笑了一聲,他已經決定把六六交給阿遙來帶,省得那小子天天說自己是年紀最小受欺負的那個。
他自己,可沒有閒工夫管一個小鬼。
蔣瑾曄眼神落在那眉飛色舞與劉薇嘮家常的女子身上,目光意味深長。
這幾日,劉薇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但宋婉每每問及,她又說沒什麼。
六六沒心沒肺在泥巴地裏打滾,蔣瑾曄和宋婉也一天天過着小日子。
但即使每天過得有滋有味,宋婉心中仍然會生出隱隱的擔憂。
“消失了小半年,外面不知已亂成什麼樣了。”
“和劉婆婆出山採買時,聽說永王這次回宮給太后祝壽,可真是大手筆,陣仗架子擺得十足,沿路的百姓都知道,是他宋梟炎大張旗鼓回京了。”宋婉喝了半碗涼白開,手裏把玩着一只信筒。
她前幾天日日去街市蹲着,好不容易蹲着了一個小乞丐,寫了張隱晦的字條給他,讓他幫忙想辦法送去溳水縣的樊樓。
樊樓是溳水縣最大的茶館,主要做達官貴人的聲音。
在溳水縣賑災的時候,宋婉悄悄拿自己的私銀把店盤下來了,用的是黃山的掛名。
他會算賬,懂經營,能幫茶館賺大把大把的銀子。
但宋婉此舉,更是為了在當地留一雙眼睛。
如今,倒是能派上用場了。
若是有人仔細觀察,便會發現臨風居少了幾個人。
旁人以為只是長公主貪玩好色成性,連出行都要帶上幾位年輕俏麗的俊公子。
卻不知道她把算賬的、算命的、下棋的都暗中安置在溳水齊雲附近的幾地,形成了一張情報網。
所以,隔着千里之遙,信兒也總有傳回來的辦法。
宋婉自個兒也覺着恍惚。
自己剛穿來的時候,羨慕的是錦衣玉食,想的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過好自己的富貴日子就是上上籤。
結果步步走來,發現原主的死因竟是被害溺亡,楊戎將軍壯烈赴死的舉動竟被人扭曲成不戰先怯,戰敗後棄城逃亡被反殺。
她胸口洋溢的那團火,便不斷驅使着她去尋找真相。
做不到置身事外。
尤其是身居高位者,總要作出選擇。
蔣瑾曄手指勾着她鬢邊的髮絲,纏了又纏,悠悠道:“按照西沙進京的馬程,七日便可進城門,十日便能面聖。”
宋婉彎了脣,目光灼灼,“所以我們要在那之前——”
“陸將軍那邊?”她嫌他一直玩她頭髮,不滿地嘟起了脣,一時間玩心大起,伸手朝他的發間探去。
“他會懂的。”蔣瑾曄揚眉,目光幽幽看向遠處的天際,眼裏流露出思索的光。
他和陸時遊,楊戎,雖從未在一個戰場上並肩作戰過,卻都經歷過沙場紛亂,見證過最激烈的廝殺。
七月前,他的親筆信就已經送到了賈氏,分送了一份給陸時遊。
他會懂的。
宋婉點着頭,脣角勾起,“哦,好。”
她低頭抿了抿涼白開,無意間瞥見了蔣瑾曄發間的一抹青色。
“看!那邊!”宋婉隨手指了一下天邊,趁着蔣瑾曄側過頭去的功夫,一把將他墨發間的青絲絛抽了下來。
潑墨似的發如錦緞般鋪陳在肩上。
正主因這舉動過於突然,眼神裏出現了一瞬間的錯愕,那小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宋婉得意笑着,“被我逮着了吧?嘿嘿嘿嘿~~~”
她還想再多阿諛幾句,只因平日裏她沒少在他手上吃虧,正是心神鬆懈時,卻被一股大力握住了手腕——
整個身體順勢被帶入他懷中。
她只覺手上一空,那條絲絛轉瞬被蔣瑾曄拿在了手心,幾個呼吸的功夫,便纏住了她的手腕。
他一手攥着絲絛,手腕一使力,便將她拉近了懷中,傾身吻過去——
在稻田裏拔草的劉薇趕緊一手擋住了六六的視線,自己也裝模作樣用手把眼睛遮住,只敢從手指縫間看過去。
屋裏:
宋婉被欺負的嘴巴紅腫,她又氣惱又羞怯。
而蔣瑾曄則是滿面春風,洋洋得意。
“明明從前我才是主動那個。”宋婉開始懷念以前蔣瑾曄坐輪椅的日子。
那時候,蔣丞相的形象還是病弱嬌軟無力。
可氣,他明明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還是只惡狼~~~
“婉婉,我都憋了這麼長時間,還不得讓我——好生主動主動。”他的聲音低沉又有些委屈,偏讓人拿他沒辦法。
蔣瑾曄從身後摟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思緒紛飛。
他突然想到初次與她見面的那一天。
長公主在江南遊玩時落水受了風寒,身為天家臣子,自然可以找千萬個理由去看望。
![]() |
![]() |
![]() |
他帶着紅參前去,將寶盒呈遞到她眼前。
她水靈靈的眼眸中有藏不住的好奇。“這麼好的東西?下次還是自己留着吧,心意本殿下領了。”
“我自然希望丞相大人身體好起來,幫我朝作出更多的貢獻。”
蔣瑾曄再古板,見她那又愛不釋手又捨不得還回去的模樣,都忍不住輕笑了出聲。
所以第一次送紅參,是被原原本本退了回來。
那顆紅參,在盒子裏孤零零躺了三年,才再次被揭開,呈到她的面前。
她的昭陽殿老是門庭若市,和數年前的昭陽殿完全不同。
她有時候愛熱鬧,有時候卻喜靜。
他喜歡她鬧,但卻只想讓她的鬧騰被自己佔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