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凌寒繼續道:“此人極為謹慎,與我約定以一年為期制明智之藥,開價很佑人,況且我也想試試,我是否可以真的研製出可使先天癡傻兒復明神智之藥,便應允了。”
“你制便制了,為何要給那麼多人下毒?”聶青禾冷聲問道。
顧凌寒深吸一口氣,道:“因為此藥的關鍵,便是取中離魂七日之人七日心頭之血為引煉製!由於並不是所有患有離魂的人,心頭之血都可作為藥引,所以不得不加大了施毒目標。”
沈靈犀一驚,顧凌寒的話與她先前猜想倒是基本對了上,只是沒想到真相果真如此,而且竟比她想象中要複雜的多!一想到作為自己母親徒弟的顧凌寒竟為了一副荒誕不經的藥引不惜枉顧那麼多人的性命,沈靈犀恨得牙根直癢,難以想象顧凌寒的心到底是有多冷血無情,怒問道:“那這些無辜之人的性命呢?那些流民的性命在你眼中難道就這麼如同草芥?!”
顧凌寒輕嘆一聲,道:“只有把目標方與流民身上,才會有更多人相信這是流民帶來的瘟疫,而不會懷疑到‘離魂’上面。”
沈靈犀臉色隱隱發白,向流民下毒只為取血製藥,他的心與血冰寒刺骨。搖了搖頭,她皺眉道:“師父十年前說你的話,我看來並沒有錯,你當真沒有半點悲憫之心!”
顧凌寒聞言一怔,卻不生氣,只是苦笑道:“若我能早一些懂得師父、懂得你所謂的悲憫之心,或許,我就不需要漂泊這十年了吧。”
這番話無奈而蒼涼,沈靈犀偏過頭,不願再去看他。或許,當年母親的離世的確對他打擊頗重,以致他竟彷徨放浪了十年,才想通了一些事,才隱約去想要思索自己的前半生,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顧凌寒繼續自嘲道:“我承認我確實做了一些手腳,讓那些流民染了離魂之毒,受了些罪,但是那毒並不會致死,我原本的計劃,也是取血之後便給大家服下解藥,只是自以為天衣無縫,卻被你們一眼識破,我也真的是可笑。”
“那你越獄是怎麼回事?”聶青禾怒問道。
顧凌寒長嘆一聲,道:“你們猜得沒錯,的確是孫九庚下了我送他的迷藥把我放了出來。但是,他放我出來的目的,不是為了救我,而是為了殺我。”
“殺你?滅口?”沈靈犀蹙眉。
顧凌寒點頭:“孫九庚要殺我滅口,我與他纏鬥,受了傷,找機會用針定住了他,連夜逃回京城。”他轉過身,片刻迴轉過來,衆人赫然發現,他脖頸到鎖骨竟有一處深可見骨的駭人傷痕!
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下,顧凌寒重新將傷口纏好,繫好衣服,“也就是那時,我才意識到,他們要我做的事可能沒那麼簡單。大隱隱於市,我便回來了。”
“你回來京城,只是為了逃殺避禍?”沈靈犀眯起雙眼看着他。
顧凌寒緩緩搖頭,只是望着沈靈犀,“與你相認之後,我突然想回家了。”
這話聽上去,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蕭懷瑾表情極為不悅,顧凌寒又淡淡道:“我漂泊十載,風餐露宿,居無定所,虛擔‘仙醫’之名,說到底也不過為了求名求財罷了。我制疑難之藥,目的也是一樣。既然我交出瞭解藥,便也不會再繼續了。但是……”他眼望着門口的方向,道:“把解藥交給你們的那一刻,我突然想他了。僥倖逃脫之後,得知他現在京城開了個醫館,我便來了。”
“你膽子還真不小!”顧凌寒話音剛落,一旁的聶青禾冷笑道:“逃獄的事,你以為就這麼算了?”
顧凌寒上前兩步,對聶青禾深施一禮,道:“聶將軍,那日從獄中離開非我本意,實屬抱歉,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現在,你可以帶我走了。”
“等等,青禾……”
沈靈犀忙上前幾步,“青禾,這件事,能不能先等一等?”
聶青禾嘆了口氣,拉起沈靈犀的手道:“靈犀,我知道他是你師兄,但是他畢竟……”
“我不是要包庇他,只是眼下,我需要他為做一件重要的事!”沈靈犀復握住聶青禾的手,誠懇道。
“做什麼?”聶青禾疑惑不已。
“青禾,這件事,容後再議吧。”蕭懷瑾走到沈靈犀身邊,頷首道。
聽蕭懷瑾也這樣說,聶青禾狠狠瞪了顧凌寒一眼,悻悻然的退到一旁。蕭懷瑾與沈靈犀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她所思,亦是他所想。
沈靈犀走到顧凌寒面前,“做個交易,師兄。既然你已經回到了京城,就好好呆在醫館,靜待機會。你做這些,無非求名求利,我保你平安無虞,助你名利雙收,如何?”
顧凌寒淺揚嘴角一笑,道:“我本就沒打算再走。這個醫館沒有什麼不好的,何況開在天子腳下、京城繁華地段,又有你們這些權貴支撐,我遲早還能拿回我想要的。只是……”
他試探着看向沈靈犀,“醫者重名利,你不覺得我是沽名釣譽之輩?”
“醫師為何不可求名求利?只是,不可只求名求利。只要本心未失,懂得何為先,何為重,重名重利又如何?”沈靈犀坦蕩道。
“只要本心未失,懂得何為先,何為重……”顧凌寒品着這句話,紅了眼圈。
他略帶些嘶啞低聲道:“那天我看着你,就想起了師父當年,想着如果是她,定會對現在的我失望至極吧!”他略一頓,身體頹然靠於牆邊,似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一般,不住搖頭自嘲道:“我確實從未懂過,或許,你說的對,我真的不配做她的徒弟。”
門後似乎傳來低低的嘆息聲,沈靈犀知定是師父站在門外,並未離去,想到方才乍見師父時,就覺他神情頹然,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一般,想來正是因為顧凌寒突然歸來的事煩心,心下頓替師父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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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方才師父說,這些事恐與克郡王有關,是何原因?”蕭懷瑾想起這一點,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