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能通知澈澈？”施洛一頭霧水。
“晚點再跟你解釋。你放心，書音那邊有人照應。”談書墨說完，就往搶救室的方向走，邊走邊問，“阿辭怎麼樣了？”
“還沒出來。”施洛一想到燕辭身上插着半截鋼管被送進手術室的畫面就一陣後怕，現在脊背上還滲着冷汗。
搶救室外的走廊裏，放着一排藍色長椅。
雍容華貴的晏老夫人穿着一套配色獨特的禮服，坐在長椅上，微卷的銀髮被整理的一絲不苟，若不是帽子有些變形，都沒有人知道她趕來時因為太焦急而撞上了車頂。
“搶救中”的字樣還在亮着，老夫人不敢看那邊，只是坐直了身子在等消息。
直到晏老爺子和二女兒晏容姍匆匆趕來，老夫人才終於卸下全部僞裝，一頭扎進了老爺子的懷抱，“振榮……”
“進去多久了？”晏老爺子剛從機場趕來，大衣上還帶着來不及消融的冰雪。
涼意竄入老夫人的口鼻，她哽咽着說不出聲。
在老爺子趕來之前，沈佩安做得很好，她立刻從醫院趕來，親自簽下了手術同意書，在最短的時間內聚集了所有的權威專家，把人送進了手術室。
她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看老夫人說不出話來，談書墨低頭看了看腕錶，回答道：“快兩小時了。”
這時，有醫生和護士推開了手術室大門。
所有人都朝着醫生望了過去，那醫生被眼前的一張張面孔愣住，原因無他，這位精神矍鑠的老爺子，正是這家民營醫院的唯一投資人。換句話說，這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資本家。
“情況怎樣了？”談書墨還算清醒。
這位醫生並非主刀醫生，是出來接人的，他大致清楚一些情況，就像跟上司做彙報似的，如實彙報：“患者被送來的時候心率過速，血壓很低，生命體徵十分微弱。護欄長度80釐米，直徑15釐米，初步估計距離心臟的位置是5釐米，實際只有2釐米。由於患者的傷情較重而且較為複雜，保守估計手術時間至少需要8小時。從目前看，患者還有微弱的生命體徵，但是具體能恢復到什麼程度，還得看手術結果。”
說完這些，護士把一位滿頭銀髮的老教授接了過來。
“林教授，這邊請！”眼尖的醫生看到了德高望重的林教授。
換上無菌服的林教授跟晏老爺子點點頭，“您放心，我會盡全力。”
他邊進手術室邊說，一刻也不敢耽擱。
談書墨和千希加上了微信，幾乎是每隔十分鐘，他就要收到一條對方的來信，問題千篇一律，都是問燕辭手術有沒有結束。
守在手術室外的人很多，談書墨索性·交代了施洛一聲，又去了一趟書音的病房，把醫生剛交代的話都跟書音說了一遍。
“8個小時……”書音嘟囔着這個時常，終於被人注入了一絲魂魄，她問談書墨，“我們是幾點鐘被送進來的？”
談書墨看了看時間，“六點四十左右。”
也就是說，起碼要凌晨兩點以後燕辭才有可能出來。
中途醫生過來查房，叮囑千希，可以給書音弄點吃的，補充體力。她剛才暈倒不僅僅是因為腦震盪，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營養不良導致的低血糖。
千希讓助理買來瘦肉粥，然後出去和談書墨出去見了警察局的人。
肇事司機因為闖紅燈被抓，對方卻一口咬定是剎車出了問題。現在警方還在調查，需要當事人配合。
千希回頭望了一眼病牀上的書音，怕她現在的精神狀況不適合接受調查，正帶着律師和警方溝通，就聽到屋內傳來書音的聲音，“讓他們進來吧。”
冷靜了大半個小時，書音已經不發抖了，就是面色依舊蒼白，好似一張白紙。不像從鬼門關裏撈回來的，倒像是地底下爬起來勾魂的白無常。
警方問了一些相關細節，書音把能記起來的都說了一遍。確切來說，是翻來覆去的重複了好幾遍，以前的她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毫無邏輯。
事實上她記得的細節根本就不多，當時她正在跟燕辭說話，最後一句話還停留在她口是心非的那一句“我不喜歡你”上面。
她說着說着，突然噎住，“是我的錯……”
“你胡說什麼？！”千希上前扶着她的肩。
“是我的錯”，書音無助的望着千希的眼睛，“那輛小貨車撞的是我的方向，該受重傷的人本來是我，如果不是他及時撲過來，護欄就不會插在他身上，是我的錯……千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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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書音近日的精神狀況就不穩定，經過這麼一刺激，她眼神渙散的推開了千希，“現在該搶救的人是我！是我害了他！”
“書音你冷靜點！”千希把人按在牀上，示意談書墨先帶警察出去。
“不是你的錯，這是意外”，千希壓着她的雙肩，“意外你明白嗎？”
“是我的錯，我早該搬走的，我不該接近他，不該讓他接近我，一開始就是錯的……不、我不該回國。媽媽當初也不該救我……該死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
她看着千希，摸着自己頭上的那道疤。
千希知道，那是她當年做開顱手術的地方。
隨着時間的推移，那道疤已經淡去了，在秀髮的遮掩下，看不清藏在中間的瘢痕，只有當手觸上去的時候，才能摸到。
書音抓着那道疤，嘴裏念着：“該死的人是我，我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明明不愛我，當初為什麼要生我呢？為什麼都要走？為什麼留我一個人？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如果沒有我，燕小辭就不會躺在搶救室。陳雪頤說的對，該死的人是我，是我……”
書音突然起身，一步步後退。
千希越是想接近書音，就發現她越是狂躁。
一時之間，瘸着腿的千希竟不知如何接近她。只能勸她，“不是你的錯，阿音。等燕辭出來，我保證，我立刻安排你們見面……”
“嘩啦”一聲，書音拉開了窗戶。
千希一直覺得書音不愛這個世界，也不愛任何人，如果有一天書淮安和陳雪頤惡有惡報了，她或許就了無牽掛了。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書音會在陳雪頤還活得有滋有味的時候選擇自殺。
眼前的畫面不是虛構的，書音已經爬上了那扇窗。
千希焦急的想要拉住她，卻在跑過去時腳下一滑……
倒下時，她看到了書音的側臉。
鵝毛大雪從她的臉頰劃過，輕盈得彷彿沒有任何重量，她的背影陷在刺眼的日光燈裏，前方卻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她所愛的人從來不會留在她身邊，她對這個世界確實沒有任何留戀，所以縱身一躍時，她閉上了眼睛，乾澀的眼眶一滴淚都沒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