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心酸在面前的女人身上完美呈現。
蘇晚不知道她究竟經歷了什麼,可就從剛才所發生的,她能想出大致。
遞上碗的林梅不敢看蘇晚的眼睛,一無所有的她,承擔不起一點後果,做什麼都小心翼翼的,再也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護士長。
蘇晚微微一笑,順手接過:“沒關係的。”
低頭看了眼鍋裏所剩無幾的串串。
“這樣,最後沒剩幾串了,也都是素的,第一天營業,免費送給你吧。”
重新拿了個乾淨的碗,將剩下的藕片豆腐給她裝上,找了個角落位置放好。
“謝,謝謝,謝謝!”
林梅受寵若驚,連連道謝。
“沒關係的,你吃吧。”
蘇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看着她坐下,走出沒兩步,又折返回來。
“剛才我聽到你以前是省立的護士,因為抱錯了孩子被辭退?”
林梅臉色一變,拿着筷子的手哆嗦了一下,慌張地看着蘇晚,搖頭想要否認。
“你別多心,我沒別的意思。”
蘇晚拉開椅子坐下。
“是這樣的,我爸是蘇振華,十九年前我也是在省立出生的,巧的是,我們家和保姆抱錯了孩子,導致我在鄉下長大,今年剛回家。”
十九年……蘇振華!
林梅臉色大變,震驚地看着蘇晚,一度不敢認。
十九年前的畫面浮現,那襁褓裏紅彤彤的嬰兒,居然這麼大了。
反應過來的她連忙起身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林梅連連鞠躬,臉上寫滿了無措,被深深的愧疚包圍。
“我就是那時候負責你的護士,都是因為我工作的失誤害了你一輩子。”
她也是做母親的人,眼裏浮現淚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沉浸在美食裏的學生們給嚇了一跳,駭然轉向兩人,呆呆地看着蘇晚。
這人怎麼吃着吃着跪下來了?
難不成上這吃串串還得給老闆磕一個?
蘇晚渾身一震,快步上去將人扶起,林梅的臉已經被淚水打溼,擺着手,沒臉面對蘇晚。
蘇晚一邊攙扶,一邊衝着周圍的食客搖頭,表示沒事。
“阿姨,您不用這樣,我這不是也過得好好的嗎?”
並不是原諒她,而是明白這一切不關她的事,林梅也是受害者,哪怕是怪被矇在鼓裏的蘇家父母,也怪不到她頭上。
蘇晚的冷靜出乎林梅的意料,她已經做好蘇晚變臉之後承受一切的準備了,可怎麼也沒想到,蘇晚一點怪罪的意思都沒有。
她戰戰兢兢地起身,癱軟的身體坐在椅子上,羞愧不已,垂着頭,恨不能埋進雙膝裏。
蘇晚嘆了口氣:“雖然我那時候還小,可我回家這些天,也看清了,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你也是受我牽連,事是衝着我來的,你只是恰巧遇上了,遭了無妄之災。”
原着里根本沒有這個護士的劇情,蘇晚一時也沒能想起來。
想不到這麼巧,她兒子在一中上學,而自己的飯店又剛好開在沿街,就這樣碰上了。
林梅抹了把眼淚,點頭,哽咽道:“那天是我值夜,不可能抱錯的,每個孩子都有手牌,我看得清清楚楚,怎麼就出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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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月,她每天晚上睡不着都在拼命回憶當年的情形。
“對了,你家那個保姆,她對你還好嗎?”
林梅擡眼。
蘇晚笑容染上嘲諷,搖頭:“別說好不好的,已經成了仇人,實不相瞞,她的丈夫也是我的養父,今天槍決,上個月,他買通了小混混對我實施搶劫,意圖不軌。”
林梅臉上血色盡褪,心中最後一點疑慮也沒有,緊抓住蘇晚的手。
“小姑娘,你要相信我,當年的事跟這保姆逃不了關係,她和你媽媽前後只隔了一天生產,產後虛弱,她在你媽的產房跑進跑出,我翻來覆去地想,如果是調換孩子,只能是她有這個機會和動機,你的經歷正好說明了一切,就是她乾的!”
提及李媽,林梅眼裏全是憤恨,咬緊牙關,渾身緊繃,和提起殺父仇人沒什麼區別。
蘇晚嘆氣,面露讚許:“阿姨,實不相瞞,我一早就知道是她,可惜隔得太久,拿不出證據。”
頓了頓,蘇晚反握住她的手:“不過您的出現,讓我看到了曙光,當年我沒有記憶,但是你有,而且你在醫院有相熟的同事,可以找到舊檔案,看到護理記錄,我腳上有一小塊胎記,嬰兒手牌上一定有記錄,後來調換了,護理記錄上或許會有證明。”
蘇晚的話提醒了林梅,涉及專業,她迅速恢復冷靜,開始思考。
“你說得對,手牌經不起拉扯,如果是匆忙調換,手牌也會有異常,護理記錄或許會有,這麼多疑點,不可能一點記錄都沒有!”
林梅嚥了口口水,拼盡全力回憶,這些日子,她都在回想,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漏洞。
“還有,當年隔壁住着另外一個孕婦,我找機會讓同事找找她的檔案,找到她問一問,說不準會有收穫。”
蘇晚點頭,“多年前醫院的清潔工之類的,你也可以好好想想,他們說不定看到過什麼,這件醫療事故鬧得不小,對於醫院來說也是醜聞,如果你和我一樣,想要查清楚這件事,我會努力配合,這件事處處都是疑點,只要用心去查,不怕找不出證據。”
“對,你說得對。”
林梅黯淡麻木的眼睛恢復了亮光,點頭如搗蒜,終於看到了一點希望,臉上不禁露出笑容。
一時間又哭又笑的,抽回手擦了擦眼淚,不好意思地看着蘇晚:“小姑娘,讓你看笑話了。”
“都是受害者,什麼笑話不笑話的,看到你這樣,我心裏也不好受。”
林梅嚥下酸澀,集中眼裏的光線,化為堅定,“小姑娘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盡全力查清楚的,我什麼都沒了,我豁得出去!”
“好,那就按我們剛才說的,你找機會先看看護理記錄,我們再從長計議。”
李媽巧言善辯,沒有鐵證輕易難以錘死,這件事是李媽的死穴,一旦捅破,她也將喜提鐵窗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