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凌冽，蘇家父母站在河岸邊守了一夜感覺不到一點冷意，身心早已麻木。
隨着清晨的第一縷光，經歷一夜的打撈，終於有了蘇潛龍的消息。
在科技落後技術水平有限的時代，投入無數人力在寒冷的冬夜打撈，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
打撈的上岸的蘇潛龍早已沒了氣息，擔架上的他面色灰白，衣服還在滴水，那是寧莉親自給他買的過年新衣服。
看到兒子的那一瞬，寧莉雙腿癱軟，在李少傑和蘇晚的攙扶下才艱難上前認領。
捂着嘴泣不成聲，跪坐在擔架前，看着往日鮮活的兒子悄無聲息，那種悲痛寧莉一輩子都忘不了。
她說不出話，一遍又一遍地哭泣，無助至極。
天邊的太陽冉冉升起。
擔架前的寧莉哭暈了過去，嗓子嘶啞，彷彿死了一遍。
抱着失去意識的寧莉，蘇振華雙眼顫動，極力壓抑着，眼睛猩紅佈滿血絲，樣子看上去有些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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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有能耐嗎？跟我倔啊！怎麼躺在這裏一動不動，蘇潛龍！！！”
蘇振華髮出咆哮，緊緊摟着妻子，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過去一夜，站在他身後的蘇晚通過清晨的光亮，捕捉到了他黑髮間的白絲。
白髮人送黑髮人，最是悲情。
死在七七年初的不僅僅只有蘇潛龍一個人。
“爸，媽已經倒了，你可千萬撐着。”
蘇晚在心裏發出一聲嘆息，看着成天上躥下跳的蘇潛龍為了蘇明珠結束短暫的一生，怎麼可能不唏噓。
有時候還真是羨慕蘇明珠，擁有無條件支持她的親人，甚至豁出性命。
蘇振華用力擦去眼角的晶瑩，抱着寧莉起身。
“小晚，把你媽帶回去，潛龍這邊有我。”
他神情麻木，把寧莉交給蘇晚和李少傑後，便跟着車走了。
騎自行車來的蘇晚艱難馱着寧莉軍區，幸虧一路上有李少傑幫忙照看。
將寧莉送往軍區醫院，得知並無大礙，只是打擊太大情緒波動厲害一時承受不了。
經過一夜的驚心動魄，蘇明珠在醫院轉醒。
睜開眼的她沒有見到父母，腦海裏浮現河底的噩夢，受驚的蘇明珠抱着身體，蜷縮在病牀，無助絕望。
“明珠你感覺怎麼樣了？”
聽說消息的顧勤等人第一時間趕來，饒是和蘇明珠決裂的賀景陽也來了。
人命關天，終究是從小到大的情分。
顧勤急切地看着蘇明珠，全是對她的擔憂。
反倒是賀景陽和周勝男姐弟在見到安然無恙的蘇明珠後，沒有下一步動作，滿心複雜。
被人關心的蘇明珠頓感委屈，紅了眼圈，抿嘴搖頭。
“爸媽怎麼不來，他們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經歷這樣的事，換做從前，爸媽不管在做什麼，都會立刻趕來的，可是現在，沒有家裏人的身影，哪怕是孫媽都沒來。
顧勤遞上杯子裏的熱水，輕聲安慰：“叔叔他們在忙其他事，你先顧好你自己，還好你命大得救，明珠，你怎麼這麼傻？就算受了再多委屈，也不至於跳河自殺！”
捧着熱水的蘇明珠手抖了一瞬，猛然想到什麼，瞪大眼睛，着急地看向門外。
“對！潛龍，潛龍他怎麼樣了！”
想到蘇潛龍，蘇明珠心裏突然涌上巨大的恐慌，像是要再次被河水淹沒，激動地抓緊顧勤的手，杯子裏的熱水不小心灑在牀單上。
顧勤趕忙接過穩穩捧在手裏，面對蘇明珠的追問，他沒有勇氣回答，眼神閃躲。
心裏咯噔一下，臉色蒼白的蘇明珠像是失了魂。
周勝男皺眉，看不過去：“明珠，我真是看不懂你了，你要自殺就自殺，為什麼要帶着潛龍，現在想死的沒死，不想死的反倒死了，潛龍才十七歲！”
哪怕不是家人，也是從小和蘇潛龍一起長大的，眼看着他遭受牽連被害死，周勝男心裏的火氣壓不住，再也無法直視蘇明珠這個好姐妹。
“蘇叔叔和阿姨對你比蘇晚還好，把你捧在手心裏，你一錯再錯，他們從來都是偏袒你，你就是用害死他們親兒子來回報他們的！？”
周勝男痛心疾首，難以忍受：“蘇明珠我真的看錯你了，你就是個蠢貨，又蠢又喜歡惹事！”
一字一句落在蘇明珠耳邊如同驚雷炸響，胸口酸酸漲漲，一片眩暈，顧不上和周勝男生氣，蘇明珠兩眼發直。
“潛龍沒了，潛龍死了？是真的，你們沒有騙我？”
人心都是肉長的，在蘇家從小父母都偏疼她，可弟弟從來沒有過一刻的嫉妒，說是弟弟，反倒將她當妹妹一樣寵。
現在最愛她的弟弟沒了，那個無條件不管對錯永遠站在她身後的少年，為了救她沒了。
賀景陽眼含諷刺，不知道為什麼，看着如今痛苦絕望的蘇明珠，他生不出一絲同情，反而諷刺。
在人命面前，一切都顯得那樣渺小，除去生死無大事，現在蘇潛龍為了蘇明珠而死，是非對錯已經不重要了。
“蘇明珠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不都是你幹出來的嗎？你做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這一天。”
一次又一次地耍心眼使手段，早晚會報應在自己身上的。
蘇明珠抱着頭，嚎啕大哭，難過到了極點，心臟疼得像是要裂開。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想他救我，我也不知道他會救我。”
這是蘇明珠的真實想法，她是想順便獲取蘇潛龍的同情一起對付蘇晚，沒有想到他會毫不猶豫跳下冬夜冰冷河流中送上了性命。
完了，一切都完了，爸媽一定不會原諒她的，難怪在醫院沒有見到他們。
蘇明珠眼前陣陣發黑，心中充滿了惶恐不安，害怕被拋棄，這次似乎真的走到懸崖邊沒有挽回的餘地。
為什麼每次蘇晚總能那麼幸運，她只是略施手段就得付出這樣的代價。
賀景陽冷笑，“在蘇叔叔和阿姨面前，你最好也能這麼說。”
“夠了賀景陽！”
顧勤聽不下去了，看着備受折磨的蘇明珠，“這些也不是明珠想要看到的，要不是蘇叔叔他們偏心，明珠會想不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