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情斷義絕

發佈時間: 2025-09-22 16:3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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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情斷義絕

他低頭看着陽臺角落那一盆梔子花,那是她走後,他無意間從花市帶回來的。

只是枝幹細瘦,總也養不旺。

他曾問園藝師。

“是不是它不適合這裏?”

對方回他說。

“有時候,不是環境不對,是照顧得不夠細!”

他沒再追問。

因爲這話太像他了。

舊金山。

江雲熙坐在小鎮那塊空地上,面前是攤開的畫紙,畫板上已經勾勒出一半的遠山輪廓。

她沒帶耳機,周圍是山鳥間或的啼鳴聲,和風吹過樹枝的沙沙響動。

她的筆一點點下去,線條柔和,沒有急躁的起伏,就像她現在的心境。

畫着畫着,她忽然停了筆。

有人走到她身後,是鎮上的一個女孩,抱着本子看着她的畫,眼裏閃着光。

“江老師,你能教我畫風嗎?”

她點點頭,笑着把身邊的凳子讓出來。

“坐這兒!”

女孩坐下,看着她畫的山、樹、影子,忍不住問。

“你是不是以前畫過很多悲傷的東西?”

江雲熙一愣。

“你的畫線條都帶一點點……難過!”

女孩認真地說。

“可它又不像那種會哭出來的難過,就像是……誰不說話了!”

她沒說話。

只是停了幾秒,然後輕輕笑了。

“你說得挺對!”

“那現在呢?”女孩問。

“你現在還難過嗎?”

她擡頭,看了一眼天邊落下的光影,那是春日尾巴里最明亮的一段顏色。

“已經不那麼容易難過了!”

她說。

“那你會畫快樂的東西嗎?”

她望着那女孩,半晌才道。

“我正在試!”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是一道微光,從長久沉沉的水面,慢慢浮了上來。

那一刻她忽然知道—不是她不再有疼痛,而是她終於學會了不再順着那條疼一直走下去。

她開始知道,痛可以留着,但不必日日翻看。

那天回家時,天邊落了霞光,遠山被染得一片柔粉。

她走在林間,手裏握着那張剛畫完的畫,背後是枝葉輕響,腳下是春泥鬆軟的觸感。

她沒有擡頭去看天,只是順着那條她已經走熟的路,一步步地,走回屬於她自己的生活。

那是一條沒有人牽引的路,但她已經不怕一個人走。

因爲她知道—她已經不再原地。

夜裏風大,吹得院子裏那棵木槿樹輕輕作響,枝葉在窗上畫出斑駁的影子,像是夢裏不肯散去的舊影。

江雲熙坐在窗前,手裏握着一只沒有點燃的蠟燭,指尖一寸寸描着燭身上的紋路,那是去年冬天唐浩傑送她的手工蠟燭,說是從市集挑來的,香味淡,留得久。

她沒捨得點,只是一直留在了書桌抽屜裏。

今天翻找畫筆時不小心看到了,纔拿出來,又鬼使神差地捧在手裏坐了許久。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也許什麼都不等。

只是有時候,安靜得久了,人就會想起一些聲音,想起某個夜晚,一個人從外面回來,身上還帶着雨氣,她接過他手裏的傘,問。

“你怎麼淋雨了?”

他說。

“外面車多,沒搶到車!”

她看着他襯衫上那片溼痕,沒再多問,轉身去廚房煮薑湯。

後來那把傘一直放在門口,直到她搬離那個地方,也沒有帶走。

而現在,窗外的雨聲不大,卻淋得她心頭有些溼。

她將蠟燭放回抽屜,又將剛纔畫完的一張風景素描夾進畫冊,動作很輕,生怕驚動了屋內這層難得的安靜。

十點過一點,客廳燈還亮着,唐浩傑坐在那裏,看着她做的那道黑白山水,眼神平和。

他其實不太懂畫,但這些年看得多了,也能模模糊糊讀出些她藏在筆下的情緒。

“今天畫得很細!”

他放下畫紙。

“我想試試留白多一點!”

她坐到他對面,順手拿起茶杯,水還有些溫。

“你以前畫得太滿!”

“嗯!”

她點頭。

“那時候怕不完整!”

他沒有接話,只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一絲複雜情緒藏得很深。

她不是沒察覺到他的沉默,但也沒有戳破。

兩人之間的相處方式就是這樣,像是舊友,像是親人,也像是某種比親密更久遠的羈絆,不需要時時開口,卻在每一個沉默裏都知道彼此心裏在想什麼。

“下週鎮上的展覽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忽然問。

“我聽說了,但我沒報名!”

“他們留了空位,說你過去也可以!”

她想了想。

“我不太想被人看見!”

“不是‘不想’!”

他看着她。

“是‘還沒準備好’!”

她低下頭,抿了口水,沒否認。

她知道他總能一眼看穿她那些隱藏得很深的猶豫與退卻。

“你不用急!”

他說。

“你已經很好了!”

她忽然笑了一下。

“你是不是每天都在等我‘徹底好’的那天?”

“不是等!”

他搖頭。

“我是陪着你!”

“你這麼說,我就有點想哭了!”

“那你可以哭!”

他平靜地說。

“我又不會不讓你!”

她看着他,不知怎的,鼻子真的有些發酸。

她沒哭,只是靠在沙發上,輕輕閉上了眼。

她想,也許這就是她真正需要的—不是一個可以拯救她的人,而是一個願意陪着她、不問她何時痊癒的人。

京北,深夜。

顧承硯坐在書房裏,窗外燈火輝煌,可他桌上的那盞燈卻沒有亮。

他不想開燈,也不想被光照見。

他坐在黑暗裏,像是藏進了某個不被人察覺的角落。

電腦屏幕還亮着,是那封他準備發出去卻又一遍遍刪掉的郵件。

收件人仍然是她,只是內容已經改了無數遍,從最初的“你過得好嗎”,到後來的“我想見你”,再到現在—什麼都沒有。

他忽然明白,有些話不是不能說,而是他已經沒有資格再說。

江雲熙已經徹底抽離了他的世界,他甚至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個時區,畫的是什麼,喜歡喫什麼,用什麼牌子的香水。

這些他曾熟稔得不需要問的細節,現在成了他最陌生的部分。

他想起她曾經最愛的一道家常菜,是蘿蔔燉牛腩。

她每次都會多燉一點,說。

“第二天熱着喫更入味!”

可他那時總嫌她做飯太慢,說一頓飯要做兩個小時,不如出去喫。

她低頭收拾案板,不說話。

那頓飯最後也沒喫成,他接了個電話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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