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些年，過得如何？”
“好。”
“你以後能經常回來看看孃親嗎？”
雲氏哭得稀里嘩啦，旁邊的張媽聽到這個問題，臉都白了。
她是心疼喪女的夫人，可身邊要是經常有個髒東西，她也招架不住啊。
提着筆的手似乎在思量，幾息後才寫下一個歪歪扭扭的字體。
“否。”
最後一筆成，雲九重手中的毛筆也掉落在紙上。
她整個人猛地一抖，頭才慢慢擡起來，迷茫的眼中逐漸恢復清明。
看到紙上的三個字，她淡然道。
“那個孩子走之前，託我給夫人帶句話，雖然今生有緣無分，她也希望夫人能走出來。
夫人的生活是屬於夫人自己的，不應該爲了一個已經不在的人，把自己困在青燈古佛下，你還有其他的家人。”
聞言，雲氏哭成一個淚人，倚在張媽身上，泣不成聲。
……
姜銜雲跟隨師太復行數十步，來到另外一間禪房前。
青天白日，禪房大門緊閉。
“這就是姜施主居住的禪房。”
她話音落下，禪房內果然有人推門而出。
一個長相普通的姑娘端着一盆衣裳出來，朝師太行了一禮，看向姜銜雲。
“公子有何事？”
師太朝姜銜雲行禮退下後，姜銜雲走上前。
“我是來接郡主回家的。”
姑娘杏眼瞪圓，瞬間猜出來人的身份。
“你是……宴寧世子？”
“還算有點眼力。”
姜銜雲提腳就往禪房大門去，姑娘嚇得快步上前，攔住姜銜雲的去路。
“世子不可，郡主染了風寒，吹不得風，世子身子精貴，進去恐會傳染給世子。”
姜銜雲微微垂下眸子，對上姑娘的視線。
僅一眼，姑娘就被他眼中的輕蔑之色威懾得慌亂低下頭。
“讓開。”
他淡淡的兩個字，此刻如同重錘敲在姑娘心上。
姑娘硬着頭皮沒有挪動腳步半分。
看她堅持的樣子，也是個護主的，姜銜雲眼神微動，推開人，直接闖入房中。
“世子，不可進去，世子……”
禪房內不大，一邊是通鋪，另外一邊放着桌椅，還有一個衣櫃，再無其他。
放眼望去，一覽無餘。
“郡主去哪了？什麼時候回來？”
“奴……奴婢不知，不過每日宵禁前，郡主都能趕回來。”
姜銜雲眉梢微挑，饒有意味的點出兩個字：“每日？”
姑娘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頭埋得更低，自責地抿緊脣瓣，扣着木盆的指尖泛白。
眼下剛過午時，姜銜雲走出禪房，看着頭頂的藍天白雲，哀嘆一聲。
“看來，我今日來得不湊巧。”
“……”姑娘在旁邊不敢再搭話。
“哎，你叫什麼名字？”
姑娘膽戰心驚回答：“回世子，奴婢名叫蘭苕。”
姜銜雲揹着手，在院中踱步，喃喃道。
“粉霞紅綬藕絲裙，青洲步拾蘭苕春，好名字。”
“郡主說，這是當初世子賜的名。”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當時他與姜化予書信往來，對方問，他就隨便答了。
沒想到姜化予還真就拿來用了。
“郡主從府中出來，只帶了你一個，想必她一定很在乎你吧。”
“……”蘭苕聽到這話，小心臟都蹦到了嗓子眼。
這聽起來好像不是什麼好話，她被嚇得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知道你是知道她在哪的，去告訴她，宵禁前我要看到她出現在宴寧府，不然，我就打斷你的腿。”
“……”蘭苕嘴巴微張，有些懷疑自己是幻聽了。
“還不快去。”
 |
 |
 |
姜銜雲這話加重了語氣，蘭苕才反應過來，放下木盆往外跑。
見人沒了影，姜銜雲返回禪房內，把這一覽無餘的小破地翻了一遍，發現這比他在外面出遊時的兜裏還乾淨，就連衣櫃中幾件換洗的衣物也都是洗得發白的粗布。
也不知道他這妹妹是鬧哪門子脾氣，好好的錦衣玉食不過，偏偏來這種葷腥不沾的偏僻之地找罪受。
他關上門離去，半路遇到餘白過來。
餘白正要稟報，就被姜銜雲打斷。
“雲姑娘現在在哪？”
“……”餘白頓了一下，如實稟報：“雲姑娘剛剛已經和楊家的人離開，這會兒估計已經快出水月庵大門了。”
姜銜雲面上波瀾不驚，加快了腳步：“追。”
餘白落在後面，一臉便祕之色：“……”
世子，那女的很邪門的。
心好累。
兩人趕到前院時，看門的小尼姑說楊家人已經離開。
姜銜雲讓餘白去跟着剛走不久的蘭苕，他則坐馬車回去。
……
官道上。
楊俊生騎馬在前面，聽到後面有動靜，回頭一看，發現竟是宴寧府的馬車。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
按理來說，宴寧府的馬車速度更快，不然也不會追上來。
但現在的情況，後面的馬車不遠不近的跟着他們，沒有要超過去的打算。
不知情的還以爲他們是一路的。
看過這一眼後，楊俊生渾身不自在，總覺得身後有道目光隔着門簾一直在盯着他們。
他放慢了速度，和楊家馬車平行，對裏面的人道。
“宴寧世子的馬車在後面，一會兒你要不要先去楊府避避。”
“他嚇唬你呢。”
雲九重的聲音從裏面傳來，透着股無奈。
姜銜雲一出現在雲九重身側，楊俊生就想方設法的想要分開兩人，眼睛沒毛病的，都能看是三人有問題。
姜銜雲是個愛給自己找樂子的。
楊俊生碰上姜銜雲，也是算他倒黴。
在寺廟時，若他什麼也不做，也不會被姜銜雲盯上。
楊俊生聽着她這話，意外聽出自己被耍了的意思。
這點不確定。
不過有點他敢肯定，姜銜雲會找雲九重麻煩。
“大公子，別越線了。”
雲九重這話是在提醒他，別太在意她，別和她離得太近。
楊俊生也聽懂了，騎着馬朝前去，繼續在前引路。
……
楊家的馬車停在算一堂前，雲九重起身欲走，雲氏不捨地拉住她。
這一路兩人同乘一輛馬車，雖然無話，雲氏的目光卻一直未從她身上移開。
“午時已過，姑娘也還未用膳，不如去楊府一起用膳吧。”
雲九重凝視雲氏眼中濃濃的不捨，沒有絲毫猶豫，抽走被她拉住的衣袖。
“多謝夫人好意，家中事物繁忙，實在不便應邀，民女先行一步。”